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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重飞】流年记 88(彼岸殇前传)

第八十八章、物以类聚人群分(5.31第二更,上一章这里


本源人界


两岸青山连绵不绝,江河之上,可见上下天光,一碧万顷。


飞蓬抱着剑,躺在扁舟之上,懒洋洋问道:“沐休期约我下界,你总不会只是单纯想试试看,这乘风驭舟的感觉吧?”


自神将飞蓬出关,五魔神回神族族地重新整军,召集旧日部曲。因竞争激烈进不去玉衡军的战士,有不少对此颇为关注,他们对各位长老麾下的待遇进行比较,终究择一而入。


但飞蓬也非是被死死拴在神魔之井,伏羲的谕令里,写明飞蓬每百年间,有十年假期,时间由飞蓬自己安排。而这十年,由神族高层轮流镇守神魔之井。


种种念头一晃而过,回答慢了一拍的重楼遭到飞蓬一记肘击,回过神来坏坏一笑:“拉你出来见见光,不好吗?”


“是吗?”飞蓬嗤嗤一笑,意有所指说道:“我以为,你是想说说,你的首席魔将钩戈之事。”


重楼覆在飞蓬肩头的手掌一紧,下意识扣得极紧。


飞蓬眉心微凝,偏头看向重楼。


“抱歉。”重楼赶忙松开手指,可还是没舍得脱开肩膀,只拥着飞蓬轻声说道:“我当时只说,有人将我因女娲神血消耗大量灵力的消息卖出,你怎么猜到是钩戈的?按理说,她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呢。”


飞蓬微微倾身,维持着趟的姿势,却将大半重量压在了重楼身上。他靠的极近,贴在重楼的耳边轻笑:“你的次席魔将溪风,嘴巴怪严实的,奈何酒量不好。正巧,水碧酒量不错。”


很好,溪风的酒量需要练一练了,竟能喝醉酒,被神族小女神听了不该听的去。想到自己手里,还有几次酿新酒所剩下的最难喝的残次品,重楼的笑容一下子灿烂起来,同样压低声音道:“多谢提醒。”


“呵。”飞蓬闷闷一笑,眼睛极亮:“谢要有诚意。”


重楼眨了眨红眸,飞出一掌,拍飞了水下的鱼群。


随其掌力吞吐,飞蓬瞧着落在船舱上的鱼,不自觉抽了抽嘴角。但想着重楼一贯的好厨艺,他还是勉为其难的点头:“不好吃的话,我就把你踹下船!”


“放心,人间的鱼,其实也别有风味。”重楼信誓旦旦说道:“我这就做给你吃。”


一个时辰之后,喝着清清甜甜的酒液,吃着麻麻辣辣的烤鱼肉,飞蓬满意颔首:“不错,没退步。”虽无灵气,却不比平日里吃的差。不过,这也是神界的饮食素来清淡,自己吃太多吃够了造成的。


重楼笑而不语,完全没告诉飞蓬,他就是提前打探好,这个季节这个河段的鱼肥美鲜香,才拉人下界换换口味的。


和飞蓬在外头玩了十年,重楼才回到魔界,就蹙起了眉头。


暗星从建立开始,就自给自足,除了成员遇上瓶颈,会向上反应求强者教导外,少有人会要求什么,而自己也很少下令,只他们自己察觉什么异常,会主动上报。


所以,目前魔界内部不知情的各方势力,都未察觉到暗地里有一个组织,在悄悄监察着魔界内的动静。


可这一次,暗星目前的首领,血覆一手教出来的游弋,言有要事急着向自己禀报。要知道,哪怕是上一次飞升的修魔者大多下界,也没让游弋这般急切啊。


抱着这个心思,重楼关上书房的门,身影悄无声息消失。如果说之前,他还做不到这么举重若轻,在有所突破后便是轻而易举了。


“参见尊上。”见面前倏尔多出一个人,暗星首领游弋当即便行大礼相拜。


重楼挥了挥袖子,将属下拖了起来。


游弋此魔,和溪风、钩戈一样,是第一批诞生。相貌只算清秀,修为进步也不快,但胜在人稳重沉默,是个能保守秘密的魔,而且相当识相。在血覆找上门时,他是最快答应下来的,也在答应加入后,用自己的努力很快爬到高位。至今日,他已后来居上,成为暗星总负责人。


“说吧,何事?”重楼没废话,直截了当就问了。


游弋站得笔直,语气严肃却利落:“有自下界飞升的魔闲聊时谈起,本源人界有一位修神者,收复了流落在外的昆仑镜。最近,他已进入神界,并未去神树,而是直接参军前去神魔之井战场外的神军驻地。”


血瞳一瞬间眯了起来,重楼斟酌片刻,说道:“此人的情报,有详细具体的吗?”


“有。”游弋将准备好的玉简拱手奉上。


重楼探出魔识一扫,眸子瞬间深沉如夜色。玉简中赫然列明了一切,也总结了此子的性情——瞧着温文尔雅、君子翩翩,实则擅于决断、干脆利落,战场上与之同袍者无不信从,颇有神将飞蓬之风,很可能成为我族劲敌。


魔尊慢悠悠的握紧手掌,玉简登时化为齑粉。见眼前的魔将微微一颤,他却笑了起来,声音很温和:“还有别的吗?”


自家尊上很不高兴。游弋心中不自觉跳出这么个念头,赶忙低下头去:“没了,属下要上报的就是这个。历代昆仑镜之主实力都所向披靡,只要踏入元老境界,就能以一敌多。我方是否要先一步采取行动,还请尊上批复。”


“那也太看得起他了。”重楼冷冷说道:“不必去管,走捷径之人,哪里配和飞蓬相提并论?”时间法则何等逆天,以远不到元老境界的修为强行驾驭,法则之力还不是自身领悟的,此子无疑是自视太高。


想到这里,重楼嗤笑一声:“何况,此人初来乍到,便去战场历练,说好听是磨砺,说不好听,根本就是冲着拉拢人手去的。单凭这一点,此人就走不长远!”


游弋怔忪了一瞬,似懂非懂的点点头,但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:“尊上,为何他走不远?”


“历代昆仑镜之主,无法弥补自身者,注定命不长久。”重楼眼中滑过一抹讽刺:“他收买人心,已到了我魔界都知道的地步,真以为神界高层是傻子,看不出来他有野心吗?”


魔界这万年的飞升者,也多有人因在下界呼风唤雨惯了,而抱有不切实际的野心。只是时日一久,很多人看清形势,便老老实实的融入魔界,将那份峥嵘野望藏于心底。


对此,哪怕地方割据、争权夺利,只要战场上不出卖同袍,界内不树反旗而叛,重楼心有沟壑,都能容得下。


但在神界之内,就不一定了。


飞蓬心性纯善,颇有容人之量,对神界生灵不管本身出生,都是一视同仁。正因为如此,他名声太好,才令人以为君子可欺。


殊不知,飞蓬或许不屑于做某些事,但这不代表飞蓬的追随者与九天等人,就能容得下那些的野心勃勃之辈,给他们以下犯上的机会。


此人初入神界就收拢人心,或许资质足够,不然不会得昆仑镜青眼。但想要神族对他倾力培养……啧,别做梦了,只要自己将这评价送过去,九天和葵羽就算疑心自己有意施展离间计,也肯定对他有所戒备。他们是绝不会倾力培养,助他弥补己身的。


神界,层云之上,天帝帝宫若隐若现。


帝宫之内,伏羲端坐着,面前摆放着两盏清茶。


烛龙慢悠悠品茶,眉宇间并无困境之人该有的疲惫,反而多是轻松和舒畅:“真是好茶,是飞蓬从混沌摘回来的?”


“嗯。”伏羲淡淡应了一声,眼中却有着明显的热度。


烛龙看得眼热,忍不住叹了口气:“得,我才不想听你炫耀儿子。说吧,这回约我来,是有何事?”一般来说,都是自己主动拜访,伏羲矜持着呢,很少给别人下帖子。


“昆仑镜。”伏羲慢条斯理说道:“酆都暗算你,放走了那几个元老,他们心怀怨愤搬空了你的宝库,结果一战陨落,导致昆仑镜流落小世界,才被个修神的人族得到。”


烛龙点点头:“是这样的不假。”他不解的问道:“你为此下帖,难不成是得到昆仑镜的人有问题?”


“没什么,我就是确认一下,他和你没关系。”伏羲似笑非笑说道。


伏羲这笑容弄得烛龙一个激灵,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:“当然没有,我压根就没在意昆仑镜丢了。那玩意对我又没用,也就是个特殊点儿的收藏品,丢就丢了吧,懒得找回来。”


“他在飞升池得知各界基本规则和常识,转头就去了神魔之井战场。”伏羲幽幽道:“夕瑶前不久偷偷过来了一次,告诉我说,那小子私底下在造势,言自己有飞蓬之风。”


烛龙一口茶喷了出去:“噗!智障吧这是!”


那小子不是出自人族吗?若以人族文化来说,他这行为,等同于一个寒门子弟进入朝堂,说自己有太子之风。而这个太子,还是皇帝非常满意,随时准备退位让他接班的那种。最关键的是,他此举被皇帝知道了,皇帝还是儿控。试问,他不死,谁死?!


“不是你龙族又有人想闹幺蛾子就行。”伏羲点了点头,意图将这个话题翻过去:“好了,喝茶。”


他这么个态度,倒是让烛龙来劲了:“别呀,这么个心大的笑话,你想如何?可别卖关子啊!”


“朕不管。”伏羲勾了勾唇角。


啧,连朕都出来了,看来这小子以后要完。烛龙刮擦了一下下巴,若有所思道:“是了,昊天他们为了弥补因果,投放了不少修炼功法。”


“但为了节约时间,他们不可能派人专门去教导。所以,这批飞升者的底蕴终究是太浅薄了,有野心者怕不是一个两个。”烛龙忍不住笑了:“你留着他,是想钓鱼,好一网打尽吧?”


伏羲淡定自若:“非是朕,此计是夕瑶所定,九天、沧彬、辰轩乃至蓐收他们都乐见其成。”


“然后呢?”烛龙听出了那么点儿道道:“他们一起瞒着飞蓬?”


伏羲扬了扬嘴角,乐见其成的何止是神族这群长老,他这个天帝更是如此:“等反叛者汇聚成浪潮,才是让飞蓬出手的时机。”


“好了,我懂了。”烛龙面无表情打断了某个儿控的话:“论造势,你这手段才是厉害,拿整个神界给飞蓬造势。你就不怕出个万一,有反叛者逃离出去,又或者飞蓬没把握好时机,闹得神族成了笑话?”


伏羲挑起眉头,反问了一句:“从小到大,飞蓬哪次行事,是失败了的?”


烛龙张了张嘴,竟是想不起来。因为哪怕是共工撞上不周山,飞蓬事后也通过提前引发天罚,为神族扭转了原本糟糕的命运。


“这便是了。”伏羲坦然说道:“至于这计划,夕瑶是主谋,负责对飞蓬隐瞒消息。九天等人负责善后,顺便也时刻注意情况,不会让反叛之事闹得太大收不了场。”


烛龙拧起眉头,说了一句人话:“我要是飞蓬,事后得知会想暴打他们一顿。”


伏羲莞尔一笑,素来淡然的面孔上,难得浮现几分捉狭的笑意:“我倒是觉得,他们瞒不了多久。别忘记,重楼和飞蓬素来喜欢互通消息。”


然后,飞蓬绝对将计就计,处理掉后患,并把大部分工作推给九天他们。自己只要负责批过飞蓬的计划,不需要多费心思。


“……”烛龙闷笑出声,忍不住为神族长老们流了一把辛酸泪。


谁能想到,看似对飞蓬平平淡淡的天帝伏羲,会偏爱至此呢?只要飞蓬不劳累,他自己不劳累,伏羲显然是乐得见九天等人挖坑自埋的。


神魔之井,悠悠琴音不断传响。


重楼踏着彩光而来时,听见的就是这股子让他心情烦躁的音乐。他忍不住拂袖丢出一个火球,对准了腻在飞蓬身旁,对自己视而不见的太子长琴。


飞蓬阖着眼眸正在享受音乐,头也不抬的拔剑相迎,风吹散了火球,兜头对重楼回敬回去。


重楼发誓,他看见太子长琴那小混蛋偷偷笑了!那混账小鬼,从小就爱缠着飞蓬撒娇卖乖,长大了更是狡猾!


他正欲再来一招,太子长琴已停下转轴拨弦三两声的手指,微笑道:“见过魔尊,想来您和将军又有要事商量,晚辈就先告辞了。”


见好就收的太子长琴忍着笑,踩着魔尊的底线,大摇大摆走了。只留下脸色发青的重楼,还有自家一脸不解的神将飞蓬。


“哼,记仇的小鬼!”重楼抱怨了一句,直接坐倒在飞蓬身畔,还不忘记朝着飞蓬挤了挤,离得很近很近。


飞蓬这才想明白,要知道,太子长琴作为天命乐神,是有能力弹出一首曲子,却对不同的人形成不同效果的。适才,他想必是坑了重楼一把。


“你也说了,他年纪还小呢。”飞蓬抿唇压了压上扬的弧度,但眉宇间尽是开怀的笑意:“谁让你当年那么捉狭,把他装袋子里的?他回去之后,可是因为闹得神狱鸡飞狗跳,被祝融给狠狠罚了一顿呢。”


重楼的心情这才好转,他抬手勾住飞蓬的脖子,以相当随意的姿势打了个哈欠,把头靠在了对方肩膀上:“让我靠一会儿。”


“怎么,犯困?”飞蓬戏谑笑道:“还是说,又在躲溪风呢?”


水碧前不久说过,重楼最近将钩戈调往了神魔战场驻地。表面上给予军权,实际上那里各处都是魔兵,其中不少是自有判断的古兽族出生。这样一来,钩戈想和背后之人有所交流,就很难不被发现了。


但重楼想的很美,奈何溪风为人细致入微且小心谨慎。大部分魔务他能处理很好,却是不敢似钩戈那样擅专逾越。是故,溪风经常抱着魔务,一项一项汇报,闹得重楼见着他就想躲。


当然,外人并不知道内情,只以为溪风胆子小。倒是飞蓬熟知重楼性情,断定有钩戈“珠玉在前”,对于溪风的“老实巴交”,他心底定是非常满意的。只是今日提到此事,便免不了打趣重楼几句。


“溪风向水碧抱怨了?”重楼阖上眼眸,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。


飞蓬倒也不介意,只坦然说道:“非是抱怨,溪风希望水碧帮他一把,因为他经常找不到你,需要水碧告知,你是不是在神魔之井。”啧,说到底,还是魔务闹出来的事儿。


“哼,那小子也不是多老实的魔。”重楼舒舒服服靠着飞蓬,哼笑道:“这都知道收买眼线、窥视帝踪了!”


飞蓬忍俊不禁回答:“你可住嘴吧,别再逗我笑了。话说回来,哪有你这样当魔尊的?魔务不是丢上长老院会议,就是恨不得全推给麾下魔将。”


“你要真是心胸大就算了,心眼还小。”飞蓬扬起嘴角,一指点在重楼心口:“人溪风当然不敢擅自做主啊,你万一不满意,他岂不是要倒霉了!”


重楼终于睁开眼睛,好笑道:“这话也就你敢当面说,赤霄他们,也顶多背后抱怨我两句。”


话虽如此,魔尊的眸子里是一片讳莫如深的阴霾。这些年,随着地位愈加稳固,这种几乎算是说他心胸狭窄之举,真的也就面前这位,既是挚友劲敌,又是心中所慕的神将会说了。


就连赤霄、骄虫和女娇、女丑,在他的面前,都不如少时那么随意了。唯独瑶姬,因她身为神女又比他大了一辈,才会言行无忌,但亦是比过去委婉了不少。


“我又何尝不是如此?”飞蓬神情中的笑意,比先前淡漠了不少,澄澈的蓝瞳里更是多了几分惘然和迷离:“九天、夕瑶和沧彬、辰轩,私底下约见瑶姬他们,可从来不会主动约上我一起呢,你不也一样吗?”


重楼陷入了沉默,飞蓬所言之事,他并非没有察觉。可一方面确实是经常公务繁忙,另一方面便是他确实有些无措,不知该如何重新拉近这不知不觉拉开的距离。


但今日飞蓬之语,彻底揭开了他们同样要面对的问题——


如果境界的高远,注定会使得曾经亲密无间的友情蒙上阴霾,那非是天生先天生灵的他们,又该如何抉择?是放任这份隔阂越来越重,最终只有高下之分、君臣之别,还是努力打破这份距离,找回曾经的自己?


重楼和飞蓬对望一眼,都看懂了对方眸底不曾言明的深意。


“看来,你我终究是一类人。”飞蓬展颜而笑,眸中满是释然与轻松。


重楼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一般,毫无形象的耸耸肩,东倒西歪的躺在了神魔之井的地面上:“要不然,怎么说是物以类聚、人以群分呢?飞蓬,你说我们要怎么捉弄他们?”


“偷偷闯入聚会好了。”飞蓬出了个馊主意:“你信他们不喝酒吗?”


重楼心领神会:“不错,我们可以把酒换成醋。哦对了,还得施加幻境,味道要和酒一样香醇,保管他们喝下去,才被酸的察觉不对。”


“嗯,准备醋的任务就交给你。”飞蓬坏笑一声:“记得要最酸的那种,酸到流眼泪,要不就煽不了情了。”


重楼嘿嘿一笑,满心都是恶作剧的欢喜:“我做事,你放心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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咬人的狗不叫,这位昆仑镜之主充其量是个资质不错的炮灰,真正作用也就钓鱼,谋反指望他是不可能的。

当然,现在对重飞来说,最重要的还是找回本真,他们谁都不愿意放弃友谊,成为外人眼中似先天生灵一般,至高无上却寂寞清冷的存在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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